人生就是在溺水和狗刨之间,犯傻。
 

另一个我的吻

文/小一

『处方药』

我躺在沙发上,边吃手指(其实是妙脆角)边看着已经播了很久的偶像剧,今天好像是大结局,印象里也是唯一出现吻戏的地方,然而就在女主刚要闭上眼睛的时候,我却被夹在沙发缝隙里的铃声打断。

“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绿色按钮消失的一瞬间,里面传出阿哲的声音。

“啊,居然错过去了”我回头看了一眼屏幕,发现女主一脸泪光。

可能是背光打多了吧。

“什么?”阿哲向我提出第二个疑问。

 我努了努身子,从刚才开始,我都是背对着电视,双腿跪在沙发柔软的坐垫上,睡衣已经被我扭成一团。

“啊,果然这样好多了”我长舒一口气,直径地躺下去,细长的双腿刚好能一起搭在沙发的侧边。

“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?”声音从我的胸部传来,不知怎么,听起来有些失真。

下次还是不要开免提好了,我心想着,接着安慰起阿哲,说刚才在调整姿势,叫他不要担心。

阿哲是我的初恋男友,也是我之前的同学。在大学的一次联谊上,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而被其他人撮合到一起玩接吻游戏(不是真亲,仅仅是做个样子而已),虽说是个玩笑,然而他却在活动结束之后主动找到我,低着头害羞地说道:“阿哲同学,请成为我的女朋友”。“噗”我不禁笑了出来,实在太可爱了!是嘛,看来我已经吻到你的心里去了,于是我赶紧捧起他的脸回道:“好吧好吧阿哲同学,我准许啦”,哈哈,好像遇到一个可爱的自己。

诸如这般糖果般的回忆,如今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它融化,巧妙地裹在手心中白色的药片上,连同痛苦的成分一起吃掉。

快让我忘掉你吧,阿哲。

 

星期三的早晨有些温暖,我起床穿上去年买的褐色连衣裙,粗布材料摸上去很有大自然的感觉,记得当时阿哲形容我,像个爱尔兰砍柴樵夫的妻子。

爱尔兰妻子又有什么厉害的,我自言自语道,接着做起拿手的培根烙饼,吐司煎蛋,以及只有甜品店才会有的松鼠面包。

一切顺利!

然而却突然在冰箱面前卡住了:红酒还是威士忌?我看着一排整齐的酒瓶想到,即使我把眼前的这些都喝掉,也可以保准不醉。

然而九点约了石井医生,于是不情愿地掏出了一瓶白雪香槟,想到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守规矩,不禁感慨起来。

一路上我都在看着窗外的景色,与居住的城市小区不同,此刻我很向往列车两旁的金色麦田,现在正值丰收,每处田野上都会有几名身穿校服的孩子在里面嬉闹,想来即使是在周三这个不上不下的日子,也依旧会有人逃离般的享受起来,不顾烦恼地跑到一片田野,或者海边。

真好,除了我。

石井的医院离我家不算远,因为城际铁路的开通,我只坐了二十分钟便抵达了车站。

在经过检票口的时候,我看到一对情侣在原地缠绵,竟然也不知觉跟着兴奋起来,于是捂着脸逃离般地跑开了。

“药没有断过么?”石井用淡淡口气问我,如果声音可以形容成一种食物的话,我此刻就像在吃一块被剥离干净的橙肉。

“没有啊”我肯定的回答,但那瓶药总是吃不完似的。

“请不要在吃药这件事情上面偷懒”石井看着我,银色金属半框的眼镜突然透露出一股寒气。啊,变成一块被冷藏的橙肉了。

“不管怎样,还是先验血吧”

“喔”

 

我乖乖地点头,像个孩子一般。

第一次得知自己患有躁郁症的时候是在大学二年级,当时一到旁晚就会不自主的想哭。因为我有夜自习的习惯,所以有几次不出意料地在书馆里号嚎大哭,吓得一层的同学都跑过来安慰我,也正因如此,我把夜自习改成了在操场散步。

然而只是场景不同,在漆黑一片操场里,我哭的更加用力,常常一面吃着江米条,一面哭成泪人。现在回想起那样的自己,也是苦笑不得。

所以啊,阿哲的出现对于当时的我来讲,就如同灰暗潮湿的卧室迎来炙热的阳光一般,那种类似于中暑的眩晕感使我身心愉悦,在没有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里,我渐渐学会了依赖。

一种近似于处方药的依赖。

 

一个小时后,我拿到了血液报告。

“锂含量还是没达标”石井一脸疑惑的说道

“上个月你真的吃了么?”

“吃了啊”

“连同酞普兰片,还有Silece”

“你不知道,我睡的像一只被打了安眠药的猫咪”说完我把头埋在乳白色的围巾里,学起了猫叫。

石井无言以对,大概是对我的比喻而感到无奈,他用食指关节处顶了下镜架接着说道:

“酞普兰不要吃了,换成Limas和Luvox”

“喔”

“那是什么药?”

“治疗躁郁和失眠的药物”

“喔”我发出柔软地叫声

临近中午的时候我走出医院,阳光依旧美好。

    这样就不必在依靠阿哲了吧,我看着手中刚从药房开出来的新药物想到,然后缩了缩脖子,把它们装进了手提包的最外层,然后迎着秋风大步地走了起来。

 

『果汁』

果汁很好喝吧,然而我却提不起兴趣来。我看着马克桌上的一杯橘色果汁不住的想到,人人喜爱的东西并不一定能讨我的欢心。

“谢谢,很好喝呢”在跟橘子小姐说完这句话时,我简直恶心的要吐

橘子小姐是我的搭档,说是小姐,但其实是一个年过四十的老女人,而橘子这个称呼也是我起给她的。

不像我这种朝九晚五的新员工,对于年过四十而又工作勤恳职员,公司规定,可以申请早退,也就是说,一周之内,他们除了周末还有一天可以休息。而眼前的这位橘子小姐,总是雷打不动的选择周二进行休息。真是搞不懂,难道周六和周末连在一起不好吗?

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,她每次来都会带一兜鲜橘过来,据她自己讲,是她三十九岁那年看到一本书上写道——橘子不禁可以美颜,还是好运的象征。

真是有够笨的,我怀疑那本书就是果农写的。

“请把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拿给我”橘子小姐说道,手指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

“早上已经拿给你了呀”我回,心想她是不是吃傻了。

“噢,是么”她停下手翻了翻桌面,找到后又接着梳。

真是有够懒的,我想,难道就不能买一把梳子么?

也许是品性相近的缘故,公司里的同事大部分都没法和橘子小姐沟通,当然也有人说她是老板的情人,我倒是无所谓,这种程度的八卦,对我没有丝毫影响,反而觉得和这样一个人工作,轻松许多。

是吧,是这个原因吧,只有我才能成为她的搭档。

 

然而上一周,她突然对我说道:“阿哲,请允许我和你一起睡觉吧!”

“不行”我回道,语气平缓而又冷淡,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。其实心里的的确确被吓了一跳,然而却又迅速的平静下来,大概是药物的关系吧。

“那我就和沙发一起睡好了”她又说道,不知哪来的精神,身上的橘子味也比平时大了许多。

“沙发上躺着是我”

“啊,是么?”橘子小姐一脸开心

“那我就睡床好了!”

接着她伸手递过来一袋橘子,细长的手腕上套着一串红色的琥珀碎片,经过打磨表面看起来像掰碎的红豆一般。真好看,我这才发现,即使年过40的橘子小姐看起来皮肤也要比我好上许多。

 

『点烟器』

“大概在山的那头吧”橘子小姐一身随性地说道,眼睛瞟了瞟橱窗,此刻她正泡在浴缸里挖着一杯橘子味的冰淇淋。

“噢”我回道,没等她说完。

大概打扮了两分钟时间,我便一屁股坐进了车里。

今晚,我约了色狼。

色狼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,虽然不知道读的哪个专业,但给我感觉好像是社会学之类的。每次上床过后,就会一本正经的谈论起诸如“人口老龄化”和“出生率起伏”之类的社会问题。赶到高潮的时候,甚至还会涉及国际问题。

真是没办法。

因为路况不熟,我花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,不知出了什么事,这次色狼约我在一座植物公园见面。

难道是来寻找花仙子的么?

我突然想起阿哲曾经对我讲过的话,他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,经常会解读一些故事背后的内容,比如《海的女儿》。他认为里面最大的悲剧不是没有得到爱情的人鱼公主,而是巫婆。

“你想啊,巫婆为什么会知道把鱼尾变成腿的方法?”

“那巫婆算是人?还是鱼呢?又怎么会呆在海里?”

 我经常被他问得晕头转向,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,每到这时,索性埋头听着。

“其实巫婆年轻时跟公主一样,一定也努力追求过”

我抬头看着他,羡慕他单纯的模样。

“所以啊,她是一个伤心的老女人”阿哲抖抖肩,摆出一脸可惜样子

我不禁在怀里笑了出来,这巫婆真是惹到你啦!

然后想到他也讲过花仙子的故事,他说花仙子都是有夜盲症...

 

因为怕冷,在抵达公园门口时便没有下车。此时已经接近晚上11点钟,环顾周围,连流浪汉都没了身影。

正当我打算拧开收音机的时候,副驾驶车窗传来咚咚的敲打声。

这样的频率,只有色狼敲的出来。

“真是神出鬼没的家伙”虽然知道是他,但还是被吓了一跳,因为手还停留在车的中控面板,索性换个方向,把点烟器摁开了。

“还没戒烟?”色狼进来后扭头问我,一脸吃惊的样子。

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秘密的人——大概是体质的关系,每次抽完香烟我总是会异常的暴躁,如果说抑郁是我自身的毛病,那么关于暴躁,倒像是香烟造成的。

“我只是把它摁开而已”

我看着色狼惊恐的表情笑了起来。

色狼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,胸口是大大英文logo,黑色的牛仔裤跟车座融为一体,只有一双米色的棒球鞋能看清,与往日不一样,色狼既没有穿西装,也没有穿学校制服。

 这让我感到奇怪。

“奇怪么?”色狼一边说着,一只手已经伸到我的大腿。

老实讲,我喜欢被他抚摸的感觉。第一次见他的时候,根本对这种年龄的男人没有丝毫兴趣,然而他却表现出一种超过外表的成熟姿态,常常语气诚恳的和我聊天,在聊到一个节点时手像情绪一样自然地伸到我身体里。

我喜欢这种表里不一的反差。

后来再来见他的时候干脆不穿丝袜,连内裤也脱了。

然而今天我一点也不想。

“请不要这样”我恳求起来。

色狼楞了一下,手并没有立刻收回去。

接着他苦笑了一声,转而把弹出的点烟器拔了出来。

“要抽么?”他问

“不抽”

他接着苦笑

“你不会是因为我没穿制服而生气吧”他打趣道,又接着说“真的很少有人像你这么古怪,当然,我是知道是药物的作用,不过话说回来”他盯着捏在手里的点烟器,“你这样真的很让人放心不下”

“让你么?”我并没有打断他,只是心里在想,如果连他也这么说,那周围的人是不是也这样。

色狼不知何时从卫衣里摸出一支烟。

“我是说,我很担心你呀”他接着说道。

“这次约你来公园是想告诉你,我决定出国留学,下个月,下个月我去挪威”

“因为那里便宜?”我反口问道,听到他要出国,我居然有一丝气愤。

“相反,那里的出生率比较低”色狼答非所问地继续讲道,然后用点烟器引燃了嘴里的香烟。

 

『芥末酱』

“橘子小姐很喜欢放芥末啊?”我踮起脚尖,一边伸手去够放在厨房柜顶的芥末酱,一边向坐在客厅的橘子小姐说道。

“快别叫小姐啦”橘子说道。

“我都来一个星期啦!”

“是吗?”我不禁问道,回想起橘子在家的记忆,似乎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。

“怎么样了,昨天”橘子打断道

“一个老朋友而已”

“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,结果是为了告别”

“要死了么?”橘子问

“对,要死了”我回道

接着欣赏起橘子假伤心的样子

今天是周三,橘子休息的日子,而平日她绝对不会像这样悠闲的和我在一起吃饭。

“因为橘子你真的特别适合小姐这个称呼”我笑着回答她,绝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。

记得刚来公司的时候,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橘子小姐,那时候刚出校门,对于外表完全没有概念,入职忙忙碌碌几天下来,手忙脚乱的,经常不顾形象的穿梭在办公楼之间。而橘子,是第一个主动提醒我着装的人。

“谢谢”橘子小姐接过我递过来的芥末,温柔的回道。

“那时候看到你,简直像女性杂志走出来的模特一样”

“嗯”她把芥末均匀地抹在面包上,小声的回道。

真是,格外的温柔啊。

我望着正在咀嚼芥末面包的橘子,一瞬间居然觉得可爱至极,被食物撑起的侧脸一起一伏的,精致的妆容晕开,像玻璃杯里的呼吸的金鱼。

年过四十的女人居然能活到这种份上,难道是橘子的威力?

想到这里不禁笑了,咬下一口芥末,却呛到自己,流了一脸的眼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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